街巷有舊名,也可以用新名。主張用新名的強調(diào)舊貌新顏,主張用舊名的強調(diào)保存歷史記憶。具體的事情要作具體分析,不可一概而論。但就一座歷史文化城市而言,老地名倘若逐步消失了,那么老城區(qū)也就逐漸消失了;老城區(qū)逐漸消失了,歷史文化城也就逐漸消失了。老地名也是一項文化遺產(chǎn),對于一座以歷史文化著稱的城市來說,要著意加以保護。
就揚州而言,新地名有出彩之筆。解放后拆城墻,環(huán)城建路,東名泰州路,南名南通路,北名鹽阜路,西名淮海路,這就保存了一段歷史。這段歷史是解放初期揚州為蘇北行署駐地,淮海、鹽阜、南通、泰州皆在管轄范圍。后來情形有了變化,但歷史在這些地名中定格了。新地名也有改得不宜的,如文昌樓一度改為革命造反樓,結(jié)果又改回來了;再如邗江路、廣陵路一度改為東方紅路,華夏處處東方紅,這名字用在一條多少顯得有些古老而凌亂的街道上沒有什么新意,后來又改回來了。
現(xiàn)在老城區(qū)的“雙東”很出名,東圈門與東關(guān)街的名稱就保存了一段運河史話。明中期倭寇來犯,開始揚州未筑新城,處于東門外的鹽運使衙門便有東圈門、北圈門、南圈門,亂時可以閉門御敵。后來筑新城有了東關(guān),于是又有了東關(guān)街。老地名往往是一種歷史符號。稍前于東關(guān)的,舊城有鈔關(guān),鈔關(guān)是明初金融改革的歷史見證。為提高“大明寶鈔”在民間的信用度,朝廷規(guī)定商民以鈔納稅,于是揚州便有了鈔關(guān)。鈔關(guān)官名挹江門,但“挹江”之名,沿江城市多處皆有,不如鈔關(guān)之富于涵量。再如今天的“二道河”,直白地標(biāo)明這是古城西側(cè)第二道護城河。據(jù)《揚州畫舫錄》,此河在乾隆年間名“花山澗”。從旅游角度考量,以花山澗命名瘦西湖與荷花池相通水道,顯得文雅而含蓄,西部山地已平,兩岸花柳茂密,也是古城一景。
“十年一覺揚州夢”,揚州的魅力,與“夢”有關(guān)系。大街小巷、花樹園圃到處皆有,揚州并不特別,揚州特別的是大街小巷、花樹園圃的背后有故事,有夢可尋。不遠千里,尋夢揚州,老地名便是夢痕所在。譬如要到揚州憑吊美人的,揚州有三處地方不可不去。一是田家巷,田家巷走出去的明末田貴妃,不僅是美女,而且是出色的表演藝術(shù)家。二是大東門,《浮生六記》中的蕓娘曾生活于此,最后在這里逝世。三是玉勾斜,千年黃土埋葬著隋末無盡芳魂。這些美女都是歷史人物,有了有據(jù)可查可考的平臺,人間的多情種子才有可托相思之所。再如名人,有了大儒坊、賢良街,今人才便于和董仲舒對話;有了棲靈塔,才便于和李白對話;有了瓜洲渡,才便于和鑒真對話;有了平山堂,才便于和歐陽修對話;有了谷林堂,才便于和蘇東坡對話;有了雙忠祠,才便于和李庭芝、姜才對話;有了小東門,才便于和以死抗?fàn)幍氖房煞▽υ?;有了竹西亭,才便于和詩酒流連的鄭板橋?qū)υ?;有了太傅街,才便于和阮元對話;有了太守府,才便于和伊秉綬對話。老地名逐漸消失了,夢痕沒有了,到哪里去尋覓文化舊夢?
再譬如說,唐人的二十四橋舊夢,也無妨從老地名中尋覓。吳家磚橋、瘦西湖新建之橋不必說了,大明寺前大明橋、觀音山南下馬橋、汶河北路開明橋、汶河南路通泗橋,還有太平橋,均在沈括所記二十四橋之列。一處老地名是一處文化資源,一處老地名可以導(dǎo)入一場文化舊夢。揚州的歷史文化遺存觸目皆是,從不欺人,實實在在的。
2500年揚州的繁華,揚州的衰落,揚州的歡笑,揚州的眼淚,都可以從一些老地名中尋到端倪。東華之門,摘星之樓,洪水之汪,蘇唱之街,都可以隱約聽到老祖宗的笑聲、哭聲、怒吼聲與嘆息聲。老地名倘若漸漸消失了,老祖宗的這些聲音也將漸漸消失了。老地名也是歷史遺產(chǎn),算得上是揚州的子孫們,面對遺產(chǎn),應(yīng)當(dāng)有幾分鄭重,幾分虔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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